老屋的老式纯木头柜子中，放着许多我们小时候的衣裤。这些衣裤的胳肘处、膝盖处、屁股处等易磨损的地方，都缀满了栩栩如生的小狗、小花、小鸟等图案，令人爱不释手。

这些布艺作品是盛开在母亲指尖上的花朵，是一段历史的见证，里边蓄满了母亲对贫穷的无奈与抗争，以及她对我们兄妹五人深深的母爱之情。

现在四十岁左右的人都知道，上世纪70年代的时候，由于受各种客观、主观因素的制约，全国上下都很贫穷。那时候，买粮要粮票，买肉要肉票，买布要布票，反正不管你买什么东西，只有钞票而没有与之相对应的其他票证是不行的。国家限量供应的布票，只够我们兄妹五人每人每年做一身新衣裤。而母亲和父亲，却好几年也添不了一身新衣服。

当时，我们兄妹五人正值顽皮的年龄，一年一身新衣服，百分之百赶不上我们的消耗。尤其是我和弟弟，一天到晚都是“上山捉蝈蝈，下河摸鱼虾；上树偷果子，檐下掏鸟窝”，顽皮得要命，那衣服、裤子，鞋子就成了最大的受害者，它们鲜有干净和完整的时候。

母亲是个要面子的人，她为了我们兄妹五人的形象，常常是白天在田野里操劳农事，累死累活地“修理地球”，晚上回来还得经常挑灯夜战，为我们修补衣裤。我清楚的记得，当时为了节约用电，家里只用着一盏功率只有几瓦的灯泡。无数次我半夜醒来，都看见母亲还在昏暗的灯光下，为我们修补衣裤。

那时候，我觉得母亲的十根手指，简直就是10株神奇的植物，无论春夏秋冬，随时都能开出美丽的花朵来。没有任何版本的参照物，母亲全凭想像就能将一块块补丁做成牡丹花、海棠花，做成小狗、小猫、小鸟。母亲将牡丹花、海棠花等图案的补丁，补在姐姐妹妹们的衣裤上，将小狗、小猫乃至汽车、飞机等图案的补丁，补到我和弟弟的衣裤上。我们兄妹五人衣裤上的破洞和磨损处，就因了这些美丽图案的点缀，而鲜活了起来。好像那不是一块遮掩着破洞的补丁，而是服装制造厂经过精工细做的成品衣裤。许多邻居小朋友的母亲，羡慕母亲的做工和我们的风光，纷纷找母亲取经。于是，家里昏暗灯光下的脑袋，逐渐变成了两个、三个……因为有这样令人自豪的母亲，那时候，我抹一把鼻涕都比别的小朋友要响亮许多。

虽然现在的孩子们已经不穿打补丁的衣裤了，但母亲指尖上开出的那些花朵，在我的记忆中却芬芳灿烂、鲜活如初。

（作者系山西阳泉市矿区政府《阳泉矿区报》职员）